当“Make”坏了，我们该如何“Make”
背景
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种尴尬的局面：你试图修理一把螺丝刀，结果唯一能用的工具，就是这把已经坏了的螺丝刀本身。最近，我在构建 Buildroot 时，就真切地体验了一把这种“自举”的窘境，而故事的主角，正是我们每天都会用到的、最基础的构建工具——make。
这一切始于一个看似普通的构建错误。我的 Buildroot 构建过程卡壳了，经过一番排查，线索指向了 GNU Make 4.3 版本的一个已知 Bug。这好办，我心想，升级不就完了嘛！于是，我兴冲冲地换上了当时最新的 4.4.1 版本。
然而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。新版本虽然解决了老问题，却带来了新的报错。作为一名“不信邪”的开发者，我决定深入虎穴，开始调试 make本身的源码。我东改改，西试试，试图找到问题的根源。可就在某个不经意的操作后，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：我的 make工具，它……坏了！
是的，你没听错。那个负责编译整个世界的工具，在我笨拙的调试下，彻底罢工了。任何尝试运行 make的命令都会以失败告终。更讽刺的是，我现在想要重新编译一个完好的 make，却发现这个编译过程本身，就需要一个能正常工作的 make来执行。
我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：要修好 make，需要先有 make。这感觉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没有钥匙的房间里，而制造钥匙的模具，还锁在房间的保险箱里。
绝境逢生：官方文档里的“金钥匙”
在经历了短暂的恐慌后，我冷静下来，决定不再瞎搞，而是去求助最权威的文档——GNU Make 源码目录下的 README和相关构建脚本。果然，智者从不打无准备之仗，官方早就预料到了这种“鸡生蛋，蛋生鸡”的极端情况。
解决方案优雅得令人拍案叫绝。在完全没有 make的环境下，我可以这样做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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运行配置脚本，但明确告诉它：“嘿，如果你需要调用
make，请去别处找一个叫gmake的工具来用。” （通常在一些系统上，GNU Make 被安装为gmake以避免与系统自带的旧版make冲突）。./configure MAKE=gmake -
然后，运行项目自带的一个 Shell 脚本
build.sh。这个脚本非常聪明，它内部包含了必要的构建逻辑，能够在不依赖make的情况下，完成最初始的构建步骤，从而生成第一个可执行的make二进制文件。./build.sh
./build.sh就这样，靠着 gmake这个“外援”和 build.sh这个“预备方案”，一个新的、健康的 make终于被成功地“Make”了出来。那一刻，我感觉自己不是修复了一个软件，而是完成了一次计算机世界的“创世”仪式。
引申思考：世界上第一个 Make，是如何被“Make”出来的？
问题解决了，但一个更有趣的哲学问题浮现在我的脑海里：我们今天用来编译一切的 make，最初到底是怎么被编译出来的？难道第一行 make代码是用另一把“螺丝刀”拧上去的吗？
答案是肯定的，而且这段历史非常有趣。
在 make诞生之前，它的创造者斯图尔特·费尔德曼（Stuart I. Feldman）博士在贝尔实验室工作。当时，编译一个大型项目需要输入一长串复杂的、容易出错的命令。费尔德曼受够了这种重复劳动，于是决定创造一个工具来自动化管理构建过程。
那么，最初的 make是用什么编译的呢？
答案是用它更古老的“前辈”：手工编写的 Shell 脚本和 make的前身——一个名为 mk的、功能更简单的构建工具。 或者，在某些情况下，开发者甚至可能直接使用了汇编器或更底层的编译命令。
根据费尔德曼本人在 1979 年发表的原始论文《Make — A Program for Maintaining Computer Programs》以及 GNU Make 官方文档中提及的历史，最早的 make其实是一个相对简单的程序。它的复杂性远低于今天的功能。因此，它的第一个版本很可能是通过直接调用系统编译器（如 cc） 来手工构建的。
想象一下这个场景：费尔德曼博士小心翼翼地敲下命令：
cc -o make main.c ...当屏幕上没有报错，并生成一个名为 make的可执行文件时，历史就此定格。从此，这个最初的 make就可以用来编译它自身后续更复杂的版本了——这就是著名的自举（Bootstrapping）。
这就好比，人类先粗糙地打磨出了一把石斧，然后用这把石斧去砍伐木材、打磨金属，最终制造出更精良的铁斧、钢斧，乃至现代化的机械。第一把石斧，或许只是用另一块更坚硬的石头砸出来的。
所以，下次当你轻松地键入 make命令时，不妨想想这个有趣的悖论和它背后蕴含的智慧：最强大的工具，往往始于一个最简单、甚至有些笨拙的起点。而这，或许就是编程最迷人的地方之一。
参考来源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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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eldman, S. I. (1979). Make — A Program for Maintaining Computer Programs. Bell Laboratories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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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NU Make 官方手册。